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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雪霏的鋼琴之路，屬於玩票性質，斷斷續續的習琴，頂多讓她認得音符與五線譜的關係，所以說她是個初學者也不為過。然而，她就是愛上卡門的序曲。也是唯一的一首，她能隨時閉著眼睛彈奏的樂曲。在比才的西班牙曲風下，雪霏愛上卡門震懾人心的律動感，仿如她古怪固執的個性，每一次的跳動，都有著自由飛翔與畫地自限的矛盾。

　　雪霏不是卡門，她只是單純的愛上自由，又膽小的只能嘲笑自己的卻步。

　　門聲開，人影來，陌生又深刻的容顏，不過一根菸的時間，雪霏依稀記得這自大的男人，其實也有細心的一面。低著頭，故作姿態，不輕易示弱，是她自小就養成的防禦機制。但是他，這個陌生自大的男人，卻用一句話，一個動作，輕易摘下雪霏偽裝的面具。

　　只見領班走到她的身旁，手裡拿著宗強準備的熱開水，輕輕貼向自己的右臉頰，接著放在雪霏的面前，開口說著：「臉龐是測溫的好工具，相信這杯水並不燙舌。」然後伸出左手，握著拳，橫擺在雪霏的眼前，微笑說：「想看我變魔術嗎？需要通關密碼喔。」

　　「什麼？」雪霏一臉狐疑。

　　沒想到眼前的男人，原本線條挺立的拳頭，突然如春花綻放，輪指下，掌心裡，閃亮亮的金黃色，是一顆暖心的金莎巧克力。

　　「啾咪，恭喜妳說對了通關密碼。」放下金莎巧克力，來到面試的位置，瞧她不發一語，刁蠻的眼神轉變成柔和的目光。領班心下有數，大膽說著：「看妳的樣子，不只是感冒了，大概生理期同時發作。聽說女孩子生理期愛吃巧克力，雖然我極端懷疑這是廠商的世紀大謊言，不過，瞧妳慢慢揚起來的嘴角，似乎還有些效果。」

　　雪霏臉上一紅即逝，靈巧的嘴瞬間恢復，嘟嘴說：「就跟你們男生一樣，悶著氣就想叼根菸，以為抽的是寂寞；然後，我喜歡的是黑巧克力，雖然苦，但慢慢融化的是甜蜜。」

　　「哈哈，果然是個機伶的女孩子。我希望妳身體養好再開始上班，給我個時間吧。」

　　「這算是面試嗎？」

　　「妳沒甩我一巴掌，還願意等我一根菸的時間，就證明妳值得我期待。像妳這樣聰明又驕傲的女孩子，說多了只是多餘，實際看妳的表現，才有意義。剩下的，就是妳的決定。這份工作，倒底值不值得妳來期待？」

　　雪霏打心底被眼前的領班所降伏，明明善於隱藏，明明武裝著自己，怎麼一個陌生人，輕易就看透自己臉上的面具。於是點了點頭，應允了這份工作，然而莫名而生的一種恐懼，瞬間取代這幾分鐘暖陽般的感受。領班沒能察覺她的改變，見她將熱開水慢慢飲落，巧克力放入自己的小提包裡，也回答了工作時間的問題：「我休息三天就可以了，生理期不礙事的。」

　　「好的。至於其他的相關規定與福利，相信小強會為妳解答。我瞧妳身體真的虛弱，趕緊回去休息吧。人事資料，我再請小強拿給妳就好。」

　　雪霏謝了一聲，正要轉身離去，想起還不知道他的名字，趕緊回身問著：「你叫什麼名字啊？」

　　「呵呵，都忘了自我介紹，我叫陳雨澤。雨天的雨，恩澤的澤，因為是雨天生的，父親幫我取了這個名字。我大妳八歲，妳還是叫我領班就好。」

　　回憶猶如夏天的風，想起來很需要，真的體驗了，總讓人焚身入林。時空回到行駛中高鐵，喬紅聽到這裡，正當精采時，雨澤停了下來，準備求他繼續述說，卻見他眼角微濕。喬紅趕緊從口袋裡拿出面紙，遞給他說：「我也常常叫學長說故事給我聽，每次只要說到我們剛認識的時候，我都哭得唏哩嘩啦的。所以，我懂的，這不是哭泣，學長有說過，這其實是珍惜。」

　　「是啊，我很珍惜，謝謝妳。」接過喬紅的貼心，雨澤平復了思緒，於是聽她問著：「就是這位無可取代的女孩？」

　　「對啊，就是她。」

　　「你們後來交往了吧？」

　　「嗯，不過，交往前的過程，挺波折的。」

　　喬紅嘻嘻一笑：「可好了，我最愛聽波折的故事，好像在找同好一樣，看看還有沒有人跟我一樣精彩。」

　　那麼，從哪裡開始呢？雨澤想起了那一天，星空隧道的夜晚，也是他動情的開始。

　　一樣是九年前，雪霏在微笑加油站已經工作一個月，聰穎又不服輸的個性，讓她很快的適應加油站的工作內容。同時，她和雨澤的感情也慢慢起了微妙的變化。

　　這一天，雪霏一上班就心神不寧，雨澤自然察覺到了，於是趁著用餐的時間，問了她的狀況。

　　雪霏本想隨便說個小謊，但一想到雨澤猜人心思的鬼神境界，只好作罷。於是無奈的說：「有個人，今天回來找我了，正在宿舍裡等我。」

　　雨澤怔了一下，想起她的學長們曾說過她有男朋友，但又好像分手了。加上沒人敢問她這個麻辣問題，疑惑就一直存在著疑惑。

　　「看來，是那位好像男朋友的分手男朋友。」

　　雪霏噗哧一笑：「哪有這麼繞舌。哼，老娘的事情，看來他們也不敢亂講。其實一點也不複雜，就是我談了一段二年的感情，才發現原來他一直跟前女友藕斷絲連，甚至，我在某些人的口中，還被傳成了我是介入別人感情的小三。後來，我就跟他分手了，獨個兒跑去台北，打算跟一位暗戀我三年的網友私奔。」

　　「哇，妳讓我刮目相看了。」

　　「逗你的啦。我都叫他絕頂，他大我六歲，是個台北人，絕頂是他在遊戲裡的暱稱。我們的確是網友，但早見過幾次面，他一直很關心我，我的事情也都會說給他聽。當這個臭男人的真相被我發現後，很快的，我的愛就轉移到絕頂身上。於是，去年八月，也就是我發現真相的隔天，我傳簡訊說要分手，然後一個人跑去台北找絕頂，渡過了很快樂的七天。可是，這個臭男人想盡辦法找我，甚至還打電話給絕頂，說我誤會他了，我跟他也還沒有分手，罵絕頂奪人之妻，還威脅說要對我不利。而這些事情，當時我並不清楚，七天後，我從台北回來，真的有想私奔的心。

　　但是絕頂，卻突然失去聯絡，我找不到他，直到一個禮拜後，他也給了我一個簡訊，說我們並不適合，要我好好讀書，忘了他的事。你也知道，我驕傲的很，雖然明知道事情一定有隱情，我卻只能怨恨男人都是得手了就不會珍惜……於是我像個瘋子，又接受這個臭男人對我的好。我也許病了吧，所以學長們才不敢管我的感情事。後來，這個臭男人去當兵了，我卻在二個月前，收到絕頂寄給我的信，一封讓我心碎的信。」

　　雨澤輕聲問著：「他告訴妳當時在台北發生的事？」

　　「哈，沒想到他拿炸彈來炸我了……」

　　雨澤吃了一聲驚，嚇說：「喜帖？」

　　「我不知道哪來的勇氣，拿起電話就打了過去。終於，他跟我說了那些不堪的事……而且，很可笑的是，他居然是奉子成婚的，我還能怎樣呢？我很大方的祝福他，然後哭了一整夜。醒來後，我決定離開那個臭男人，我是一個人，但我不需要同情。同樣的簡訊，我又傳一次。結果，他不死心的想挽回，這是他第三次回來找我了。」

　　語罷，二人沉默了一會，雨澤上前輕輕拍著她的背，柔聲說：「每當我心情不好，我都會到一個地方，釋放我的煩惱。在旗津，有個很美的名字，叫作星空隧道。待會下班，想不想走上一趟？」

　　「我心情不好的時候，很難相處的。」

　　「哈，第一天我就知道了，不是嗎？」

　　想起面試那天，雪霏臉上微微一笑，雖然一閃即逝，卻也觸動了契機。

　　「那就走吧，不過，你得答應我一件事。」

　　「說吧。」

　　「我還沒想到，總之你先答應我，行嗎？」

　　雨澤停頓了一會，笑著說：「沒問題，我答應妳。」

　　沒想到雪霏反問著：「為什麼？」

　　「我相信妳。」短短的四個字，沒有任何煽情的言詞，卻深深感動了雪霏的心靈。

　　是啊，謊言、背叛、遺棄、疑問，這是雪霏感情路上的註解，如今眼前卻有一個人，願意給她最珍貴的信任。忍住淚水的感動，雪霏輕聲一笑，準備繼續上工去。離去前，她終於給了一抹笑臉，對著雨澤說：「自大的領班，小心我的難題唷。」

　　能有多難？雪霏還不懂的是，專注的雨澤，他的執著，堅若磐石。

－未完待續－
－江城子《距離愛情0.1公分續篇》－